四季变换，并没有什么人会告诉你什么季节来了，去了。

中秋已过，江南的天气还有些闷热，北方的雨也突破了传统，如梅雨般氤氲。南方梅雨是梅子成熟之时，青梅惹黄，季节的雨惆怅而又绵续，每年时刻几乎成历，因而梅雨成了季节的象征。北方的这一场雨，虽然与梅雨相似般绵密，却并不寻常，就算是染黄了银杏，早早的让白露之后泛起晨雾也只是一时的气象了。

北国之秋 |Jean-Pol GRANDMONT / Wikimedia Commons

秋天的颜色

北方的秋，银杏少不了。银杏的叶似乎怕冷，几日低温，就让它开始显露杏色。银杏的黄叶从仲秋一直蔓延到初冬，明亮的黄色里略带微红，也许是银杏种子的颜色，也许是秋天的颜色。秋日人们爱赏银杏，但却只喜欢它魁梧的身材和一身亮黄，有人形容是秋色寂寥，有人也讲是金碧辉煌，见仁见智可略一斑。中国最有名的银杏当属西安古观音寺的那棵高耸的银杏，据说树龄有千年。人千年成枯骨，而树千年则辉煌了。

巨大的银杏树 | Famartin / Wikimedia Commons

银杏产自中国，在物种日历的节目表里，银杏频繁登场几无缺席，银杏的今生前世大抵已经详述无遗。在物种日历里，出现在首页的银杏会告诉你秋天来了。不过对于人类，作为高大木本植物的银杏无非只有一个用途，那就是变成木头。银杏的种子虽然能吃，味苦且带微毒，算不上什么优秀的食物。银杏木质坚硬，长寿且粗大，使得它是建房盖楼的好材。

银杏的种子 | H. Zell / Wikimedia Commons

先秦至汉代，古人对银杏的描述极少。不过古人可能很早便开始种植银杏，这种种植很可能只是简单的移栽和猎奇，鲜见于书正是银杏并不是古人眼中的经济树种。而从隋唐开始，银杏的记载多了起来，这并不是古人发现了银杏的价值，而是伴随宗教的兴起。寺庙多银杏，又多古银杏。银杏寿命极长，在世俗眼中，寓意着寺庙的香火可以百代延续。银杏隋唐前可能也进入庭院栽培，但是其意同世俗所愿，寓意长久，我们可以从“公孙树”一名来窥探。比人活的久可以成为家族的标志和象征。

与佛教结缘的银杏

汉唐之后的中国宗教主要有三家，佛、道、儒，是以佛家最广。宗教到来之后，尤其是佛教，早期的佛教并无偶像崇拜，其宗教场所主要以佛陀象征物为主的“类祭祀”性的崇拜。早期的佛教寺院非常简单，一般由经堂、浮屠构成。经堂是诵经研道的场所，抑或是高僧传教讲学的场所，浮屠则是佛本之象征，因为浮屠本是陵墓，传至中国之后，演变为佛塔，塔下一般有佛的舍利子或者遗物作为象征。

西安大雁塔 | Alex Kwok / Wikimedia Commons

早期的佛教寺院中经堂和浮屠同位，一般经堂在左，浮屠在右，寺院其他的区域则喜欢种植一些植物来传达教义。佛经里提到的“五树六花”本无实体，后期附会便有了“五树指菩提树、高榕、贝叶棕、槟榔和糖棕。六花是指荷花（莲花）、文殊兰、黄姜花、鸡蛋花、缅桂花和地涌金莲。”这几种植物，从其象征上是包含“觉悟、无忧、涅槃、因果、花供”等含义。佛教产生于热带，因而最初的“五树六花”都是热带或亚热带植物。佛教传至北方温带地区，“五树六花”也只能找适应北方温带气候的植物了。

银杏在佛教寺院里有非常好的“树缘”，因其寿命长，果实繁密，常替代菩提树作为“觉悟”的代表，佛教寺院在中国发展之后，简单的“经堂-浮屠”也逐渐复杂成“前院-中殿-后佛塔”的纵式寺院。前院多花坛，习常栽培木本花卉，丁香、牡丹常是首选，意为“香供、花供”。中殿，即大雄宝殿，就是最早经堂的演替。大雄宝殿两侧多栽植柏树、暴马丁香，抑或有楸树和桑树，意为“香供、觉悟”。

银杏叶子似乎也颇有禅意 | Wikimedia Commons

大雄宝殿两侧的树种，银杏早期较多，后期较少，这是因为银杏原本是菩提的替代品，但是后期，银杏的寓意发生了变化，因而它栽植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。中殿之后就是塔院，塔院之内常成双栽植银杏。常在塔双侧，抑或在塔院门两侧，其寓意“裟椤双树”，意为“涅槃”。佛教对死的重视要大于生，所以“涅槃”是一切轮回的开始，那么银杏的长寿与多子，似乎冥冥之中暗合这个意思。

去掉种皮后的“白果” | Aomorikuma / Wikimedia Commons

银杏是孓遗物种，它生于石炭纪晚期，繁荣于中生代，没落于白垩纪晚期。它藏在中国独特的地理环境中，逃过了第四纪大冰期活到了现在。野生的银杏古树，失去了种子的传播者，却因为其寿命极长而躲过自然一次又一次生存权的剥夺，就在它即将消失在地球庞大的生命长河里的时候，银杏遇到了人类。人类赋予了银杏新的价值与含义，虽然它自己并不知道人为什么钟爱于它，但是因为人的偏爱，这种即将消失的物种却再次遍布世界。从人类意向中的“觉悟”到“涅槃”，银杏似乎开始了它生命中的新一个轮回。

你家门口的银杏变黄了吗？| Susanna Giaccai / Wikimedia Commons

那秋天在哪里？银杏悄悄的告诉你，秋天才刚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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