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【小人物•大职场】的第25期人物:一个从偏远山区出来的坚强姑娘,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,不断跌到又继续爬起来。
年龄:70后 职业:油漆工
坐标:湖州 收入:月入5000-10000元
我一个农村姑娘,17岁初中毕业就不再读高中,赚钱走出村子,过好日子成了我最大的目标。为了多赚钱,我到了上海,却没想到,这么大的一个上海,居然没有我容身的地方。只能灰溜溜回家了。但是我不甘心,我学油漆工,像男人一样爬脚手架,吃尽白眼和排挤。现在的我,靠双手赚钱到的钱比我以前想的要多,但是,我又有了新的目标,并继续努力。
初中毕业,19岁去上海打工,像我这样没有文凭的人只配进劳动力市场
我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小村子里,家里兄弟姐妹一共五个,我是老三,因为是女孩子,所以初中毕业就没有再读书,跟着亲戚去镇上的厂里打工。
那里有吃有住,所以每个月赚的工资,我就给自己留200,不买衣服,不出去玩,够用了,其他全部寄回家,想着爸妈能轻松点,毕竟弟弟妹妹读书还要钱。
这样打工打了两年多,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宿舍,我越来越觉得日子好迷茫,看到那些三四十岁的女工,每天吵吵闹闹,想着以后我也是她们中的一个就害怕。
村子里每年农忙的时候,在外打工的年轻人都会回家帮忙,一年到头也算村子里有点热闹的日子。
有一次,我遇到了几个从上海打工回来的同村人,聊天的时候告诉我,上海有多好,房子车子有多漂亮,比电视机里好看千倍百倍,不像镇子上灰蒙蒙的,而且赚得也比镇上的多得多。
我那个时候想的很简单,只要努力多干活,不怕吃苦,就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。
所以,听到上海能赚比厂里多一两千的钱,我很心动,就计划着农忙结束之后,不再回厂里干活了,和他们一起去上海,毕竟大城市,工作好找。
到了上海,我吃的第一顿饭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,是车站口买的盒饭,四块钱一份的千张皮包肉饭,还有一种是六块一份的大排饭,我没舍得买。每种饭里都搁了一个荷包蛋,还有两个素菜,这是我第一次吃盒饭。
走在上海的马路上,我眼睛根本不够看,原来房子可以有这么高,原来马路有这么宽,实在是太多太花了,这是我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,居然看得头晕晕的,我就像那个《红楼梦》里的刘姥姥,看什么都好奇,看什么都新鲜。
有那么一瞬间,我心里很不平衡,很嫉妒这里的人,同样是这个土地上出生的人,为什么我只能生活在偏远的村子里,面朝土地背朝天,而他们能生活在这么繁华的大都市里,感觉人一生下来就被定格了。
想归想,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工作。也就到了上海我才知道,人不仅出生有差别,原来找工作也是分三六九等的,大学毕业找工作进的是人才市场,像我这样没有文凭的人只能进劳动力市场。
这个时候我才觉得,读书很重要,起码找工作的时候,我能再上一层。
工作是很多,但是很多都要求高中以上学历,而且很多还都是我不会做的。就算一个清洁工,也要知道怎么摆弄机器,我什么都不会,我很丧气,头一回觉得,努力两个字真的很难。
上海吃的住的都贵得超出我的想象,我发现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,根本没法在这里干下去。
一个星期后,我带的钱都花完了,工作还是没有找到,只能灰溜溜的回家了。
回家后,我真的很不甘心,一门心思想就学一门手艺,小镇子上,哪那么容易学手艺的。
后来,我遇到以前厂里的油漆工,我记得在上海的劳动力市场,油漆工的收入是按一天200算,而且看上去也不难,想这也是一门手艺,就死活赖着跟着学。
为赚钱19岁的我死皮赖活学做油漆工,结果被男人看不起还组团欺负
跟了半年,我基本上可以出活了,就又跟着同村人去了上海,一开始赚得钱不多,但也的确比工厂打工要多,当然,吃的苦受的委屈也不少。
因为干这一行女的很少见,而且很多老板觉得,女人干活矫情,不稳当,干不好,所以,一开始工作并不好找。后来还是老乡介绍给一个急着找人干活,缺人手的老板,好说歹说拍胸脯保证我不会延误工期,我才算是干上了活。
原来想着,有门手艺就能有立足之地,能干成什么样,不知道,我只知道只要手艺在手努力干,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。
但是,没想到的是,这样简单的想法,居然也会得罪人。
很多工友的媳妇不是在家干农活就是住在工地里带娃,都没我赚得多,他们就各种嫉妒,认为我一个女的,凭啥赚得和他们一样多,就开始各种整我,什么活脏,什么活累都让我干。
有一次,老板接的活有要刷外墙的,就有人故意使坏让代班的小头头派我爬三楼去刷外墙。
虽然平时刷墙是要爬梯子的,但是,我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地方,而且还要把油漆桶搬上去。我知道是他们故意整我,我就是不服气,怎么的了,我就是干给你们看,我就是不比你们男人差,我就能赚这份钱怎么了?
我壮着胆子爬脚手架,人家一分钟就爬上去,我花了半小时,爬到的时候,已经是一身的汗,手脚爬得都没力气了。我最害怕的还是在脚手架上面干活,腿软得都站不起来,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往下看,我越会看,看了我就晕,心脏就像揪起来跳到嗓子眼里,如果不扶着杆子我根本就迈不开腿,那种恐惧感紧紧地包着我喘不过气来,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哭,但是,我知道绝对不能哭,哭了我就输了。
那天的活,到天黑我也没干完。第二天,我一大早就开始爬脚手架,我知道,我绝对不能退, 退了我就是认怂,这活我就永远干不了了,我就是不能让这帮人看不起。
为了不让爬上爬下吃饭浪费时间,我把早上的馒头带在身上当午饭。
对于爬脚手架我实在是真害怕,又爬得慢,还要面对工友的各种讽刺和嘲笑,那时候我天天窝在被子哭。
但是,我不想就这样服软。
所以,在那一个月里,我一天都待在脚手架上解决中饭,干完活才下来,有时候迟了,菜都吃完了,我只能吃剩下的白饭就榨菜。
月入1万不敢生病,一周只舍得吃一次肉
后来我找的老公也是油漆工,生完娃我就跑出来和老公一起打工,一方面有个照应,另一方面能包一些整活。
但是,这样也吃过亏。
有一次,我们在一户人家做。干活的时候,东家嘴巴上说得很客气,说夫妻档干活有默契,还说她有很多朋友装修也介绍给我们,但是,其实她还是不放心我们,每天来看我们做得好不好,有时候来,她会打包一些菜过来,我们还挺感激的。
但是,完工之后,就翻脸,说做得不好,颜色不符合要求,直接说不给了。做了三个月的颜色,结束了你来说颜色不对,不能结钱,早干嘛去了?
她就死活不肯给钱,电话也不接,老公堵了她一个月,又耽误赚钱又赌气,最后才算是给了一半的钱。
后来,我和老公兜兜转转到了湖州之后,我们就再也没有离开过,这一待就是11年。因为这里长期有活干,而且生活成本也不高,住的是工地上的活动板房,吃饭也是工地上的,基本花不了多少钱。
而且现在做油漆工很吃香,我一天能赚300左右,老公还能赚得比我多。最多的时候,赚万把块是没问题的,但是,就怕没活干。
现在的我,几乎每天和脚手架打交道,能一手拎油漆桶,一手拿刷子,一口气爬上去,早就没有当初的心慌腿抖了。
很多人说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,我也不难为情,这天天风吹日晒的,怎么可能细皮嫩肉的。再说了,三个娃还要读书,压力也不小,哪里有空去管好不好看。
前年,大女儿考进浙江大学,二儿子和三女儿考上老家的重点高中,我很骄傲。从小他们就当了留守儿童,我很少陪在他们身边,心里总觉得亏欠他们很多,但是,他们的努力让我看到自己的辛苦很值得。
在工友里面,孩子能够上大学的本来就不多,能上重高和一本的就更少了,三个娃靠自己的努力学习一点点拼出来的,让我觉得再苦再累我也愿意。
他们三个从小就很懂事,知道我们赚钱不容易,从来不乱花钱,为了让我们减轻负担,大女儿还勤工俭学,去年放暑假打工赚的钱,还给我们俩买了按摩的洗脚盆,让我们下班泡脚。
三个娃加起来光每年的学杂费就得要四五万,还要补贴点给父母,所以,我们不拼不行。
能省多少算多少,我辛苦不怕,最怕的就是生病,现在猪肉贵,不舍得吃,也就一周买上一次解解馋。
现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,下班吃完饭,坐在油漆桶上,能和孩子们视频,聊聊他们的学习,问问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。
我总是告诉他们,爸爸妈妈就是吃了没知识的苦,只要他们能读,我们就继续干,一直供他们读研究生,读博士。
我知道自己读书读得少,只能靠体力赚钱吃饭,所以,希望孩子们好好学习,以后用脑子吃饭,能够真正的走出那个村子,不要再像我们这样辛苦了。
一直以来,就有个想法,讲述身边普通人的职场、创业故事,他们可能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,没有腰缠万贯,甚至还在努力为生活,为房子打拼,但是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,他们的故事也是独一无二的,他们的故事里一定有悲伤,有温度,有力量,有触动你的某些东西,小人物,也有大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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